42.張弛有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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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2.張弛有度
陳俱全主動攬過陳孚裏的肩膀，把他帶往休息區。
陳孚裏還是不住地回頭看陳渺，“爸，你也不管管你的女人，就讓她這麽欺負小姑娘。”
陳俱全把陳孚裏的腦袋摁回來，“她不是你媽啊？什麽我的你的，你現在真是，講話也跟小麗一個調性。我是怎麽教你的？待人處事要落落大方。我們先沈住氣，給她們一點空間，靜觀其變。”
陳孚裏點頭，還是一臉擔憂地看向場地中央，“受欺負的不是你的女人，你當然沈得住氣。”
陳俱全溫柔的手掌在陳孚裏腦後撫摁，“有這種責任心是好事。但是也要沈穩，才能顧全大局。她們的矛盾需要接觸才能化解。你不用太擔心。這兩天小麗都在背著我偷看陳渺的書。我相信，陳渺要得到她的認可，不會太難。”
這番話說出口，才讓陳孚裏在長凳上將就落座。陳俱全為他擰開一瓶水，以溫和的眼神安慰他。
陳孚裏一邊喝水，一邊觀看場上的局勢。汩汩冰涼湧進喉頭，卻並不能令他的心完全冷靜下來。
-
薛明麗揀起身邊的兩個圓筒，抽掉它們的蓋子，“兩桶球，24個，我發給你，打完休息，怎麽樣？”
她眼神一挑，眉宇之間英氣逼人。
陳渺也再次活動一下筋骨，壓著腿點頭說好。
兩人都握好球拍，入場就位。
剛開始的幾個球還算正常，像陳孚裏一樣的餵球模式，陳渺勉強接住了大半，還得到了陳孚裏的鼓掌和吶喊。
在場上，陳渺才深刻體會到加油的重要性，愛的呼喊真的很容易提起內心的沖勁，進一步激發身體的潛力。
陳俱全不如陳孚裏那麽朝氣活力，但也同樣會給薛明麗加油助威。
可是，薛明麗的臉卻黑得越來越明顯。
她開始認真起來。
之後的每一個球，比起薛明麗出場時“問候”陳渺的“飛箭”，都有過之而無不及。明明球拍都只是輕盈地一揮，打出來的球卻向著球場四面八方飛奔而去。
陳渺被調得滿場亂跑，奮力揮舞球拍，卻夠不到球的一星半點。除此之外，她還需要應付薛明麗的冷嘲熱諷。
“不是要我教你麽？把球打回來啊！”
……
“陳渺，你是來打球還是來追球的？”
“動起來，給我跑快點，你動得不如球快怎麽打？”
陳渺按照前幾次的經驗，擡高手臂接球，球卻從她小腿旁邊擦身而過。
“不會預判軌跡嗎？沒看見我朝那邊打的？”
“看見了為什麽不動！給我動起來！”
陳渺連續兩次撲了空，一次被球狠狠砸中眉心；一次眼睜睜看著球在跟前一臂的位置降落。
薛明麗忽然停下來，端起手臂，睥睨陳渺。陳渺以為她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說，也松懈下來。
她一開口卻是：“怎麽了？沒有男人在場上就不會打球了？”
話音剛落，就是下一個發球動作。
等陳渺反應過來，這個球朝著場地邊線擦線降落，下個球已經離開薛明麗的球拍。
她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反駁薛明麗的話，只能把憤怒往手臂上灌註，從而向那只打不到的球發洩。
陳孚裏忽然站起來，“薛明……”
眼見著陳孚裏要直呼母親名諱，陳俱全趕緊捂住他的嘴，把他拽下來，“不可以對你媽不禮貌。”
陳孚裏摘下陳俱全的手，“媽！你能不能對她溫柔一點？”
“那你特麽的給我安靜一點！”
吼聲爆發出來，整個場館似乎都安靜了幾分。
休息區的兩個男人都楞了一下，陳俱全反應快一些，把陳孚裏摁在座位上安慰他。
陳渺眨著眼，有些呆楞地看著眼前的女人。看得出來她對陳孚裏是真的很生氣了。但是陳渺又很能理解她，作為一個母親，小孩不聽她的話就算了，還拉黑她，甚至為了她反對的事情來反抗她。
章虹女士生氣的時候，態度並沒有比薛明麗女士好多少。這確實是親媽才會有的態度。
薛明麗好像是在等陳渺的表情緩和過來，好一會兒才開始下一輪的發球動作。
她並沒有像她說的那樣對陳渺溫柔下來，她還是刻意朝著陳渺運動的相反方向發出球去。
而這一次，陳渺也早有預料，她終於揮出了那一拍，是她全場距離薛明麗的球最近的一拍。
但也只打到了球的一點點羽毛，沒能把球打過網。
薛明麗露出了唯一一個真心的笑容。
說出口的話卻是：“你寫的女主不是很厲害麽？你完完全全是她的反面是吧？她會的，你都不會，她做到的，你都做不到。”
……
十個球過去，陳渺累得滿頭大汗，精疲力盡，手臂又酸又麻、無法再擡高，只能支在膝蓋上停下來休息，任憑胸口上下起伏，也無法停下喘息。
“對，對不起，阿姨……我實在……實在是，跑不動了。”陳渺一句話咽了好幾次喉頭，滿口都是腥甜的味道，“我休息，休息兩分鐘……再來，可以嗎？”
薛明麗的衣襟也被汗水沾濕了一些，她抹一把脖頸的汗液，叉腰俯視她，“別給我裝可憐，我不吃你這套。”
陳孚裏拿著水跑過來，擰開遞到陳渺手裏。陳渺喝水喝得很猛，陳孚裏心疼地把她摟進懷裏，拍她後背安撫她。
陳俱全也越過他們兩個人，拿著水和毛巾朝薛明麗走過去。
“小麗，你一個職業選手跟新手這麽較真幹嘛？陳渺不會打球，特地為了你過來學。盡管你一直發高技巧的球，她也沒有放棄，拼命去接。她已經盡力配合你了，別太為難人家。”
薛明麗沒有回應陳俱全的話，只是一邊用毛巾擦拭汗水，一邊將目光打向另一邊的二人。
陳渺虛脫地靠在溫暖的懷抱裏，很想就這樣靠著不起來。陳俱全的話斷斷續續傳進她耳朵裏，一種心酸迅猛地襲擊她的身體，幾乎一眨眼就有淚液要從眼角溢出來。
但要是真的哭出來，就應驗了薛明麗的話。陳渺朝陳孚裏身上的毛巾蹭過去。
如果陳孚裏不在，她是絕不可能哭出來的。不過，如果陳孚裏不在，她也決不會接受這樣的挑戰。
愛真是盔甲，也是軟肋。
“陳渺，我問你，你剛才答應我什麽？”薛明麗的聲音再次朝陳渺肩頭傾軋過來。
陳渺頓時擡起頭來，臉上的水分都被毛巾吸收幹凈，“不打完24個球，不休息。”
她擰好她這瓶水的瓶蓋，從陳孚裏懷裏站起來，“我們繼續吧。”
陳孚裏也跟她一起站起來，奪過她手裏的球拍，擡眼將薛明麗的眼神回敬過去，“我不許她繼續。要麽您下半場跟我打。”
薛明麗露出了今天最為燦爛的一個笑容，唇紅齒白，美艷動人。
但她別開目光，朝陳渺看過去，“你以為我在刁難你麽？你想要留在陳孚裏身邊，往後要面對的女人，比我優秀、比我難纏得多。你掂量一下你自己，跟她們比，你的勝算有幾分？”
陳渺不敢與那個明媚的笑容對視，她垂著頭很想避開那道目光。
可是側前方傳來這樣的話語——
“她不需要比她們優秀，她只需要我愛她，她的勝算就是滿分。”
“陳渺，我要你回答我。”
陳渺看了一眼擋在自己身前的這個偉岸的身影。
她想留在他身邊，但從來不敢肖想“他愛她”。他能為她，與他的母親對峙，她已經受寵若驚。他曾經千方百計阻止她過來，是她不自量力非要接受邀請。
不能再一直怯懦地躲在他背後了。
陳渺緩緩將目光移向薛明麗那張“笑容猙獰”的臉，發現並沒有想象之中可怕。她甚至從那張臉上讀到了一種落寞與不甘，她忽然明白，薛明麗的敵意，不是針對她來的。於是，她有了開口的勇氣。
“阿姨，我無意冒犯。您也比您的情敵，美麗強大很多。比較美麗強大，我沒有勝算。”她草草看一眼陳孚裏，“總有一天，比較愛，我也沒有勝算。等到那個時候，我想我會告訴自己，我的自由比他的愛更重要。”
薛明麗眼裏亮了一瞬，又被輕挑的笑一掃而過，“嗯哼，說得好聽，但願你能做到。”
然後她掃一眼陳孚裏，“不是要維護你的女人麽？你們一起上場。”
陳渺和陳孚裏相視一笑。
陳俱全得臉上泛出愧疚得神色，他看著薛明麗欲言又止，把她攬進懷裏又被她推開，“小麗，對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，薛明麗就把他推向休息區，“你好好坐著，註意你的腰，別在這添亂。”
陳俱全有些遲疑地回頭看她，“你也別為難孩子們。”
薛明麗含糊答應一聲，又叫住他，“老陳，我晚上想吃海鮮，去把最大的龍蝦給我留著。”
陳俱全這才輕松下來，回到休息區，開始給飯店主廚打電話。
下半場，基本上是薛明麗發球，陳孚裏接球，薛明麗打回來，陳渺接球，交替進行的狀態。
不知道是陳孚裏的加入還是陳渺的話，起了效果。薛明麗激進的打法變穩健了很多，再也不像先前那樣刁鉆難接，要他們繞著滿球場亂跑了。
有來有回之後，薛明麗的體力也被消耗得很快，她發出來的球，漸漸的，陳渺也能接住了。
他們之間，有了一種，全家其樂融融的氛圍。
陳俱全掛了飯店的電話，忍不住在回消息的間隙，抽神出來給他們拍照。看他們把球打完，他溫言把薛明麗勸下場休息，說要跟陳孚裏來幾場“父子局”。
陳渺也下場，陪著薛明麗一起休息。她朝休息座位走去，看著薛明麗彎腰給腳踝擦汗的樣子，她好像又看見了剛才那種落寞與不甘。
陳渺抓起座位上的水瓶，喝了好幾口，鬼使神差地開口問到，“阿姨，我能不能抱你一下？”
薛明麗擰著眉頭過來看她。
陳渺忍不住一顫，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，“就是，那種比賽結束之後的，兩隊之間友好的擁抱。”
這樣的擁抱，薛明麗在賽場上肯定經歷過很多次了，應該不會顯得突兀，也不會被她發覺別人註意到她的脆弱。
薛明麗沒有繼續動作，而是撂下毛巾停在那裏。雖然沒有其他更明顯的征兆，但是，陳渺就是感覺，這個時刻，是她短暫“卸下盔甲”的時刻。
於是，陳渺走上前去，伸出手臂，輕輕地擁住薛明麗的身體。
薛明麗明顯僵硬了一下，但也象征性地彎折一下手臂，表示對這個擁抱的接納。
陳渺漸漸收緊兩臂，抱實了一些，但她的手臂本身也沒剩多少力氣了。
“謝謝您今天對我的指點，也祝願您早日獲得自由。愛不是嚴絲合縫，是張弛有度。”她的聲音越來越輕，是在告訴薛明麗，也是在告訴自己。
薛明麗的身體仿佛因為這句話，松弛下來，她抽手拍了拍陳渺的後背，聲音依然端著，“這些話在書裏寫寫就算了，別以為一個擁抱、幾句話，就能收買我。”
陳渺卻聽出了這句話裏隱隱的哭腔，她想抽身出來，給薛女士遞紙巾，但是被反過來抱緊。
“幫我擋一下，我不想被他們看見。”
緊接著陳渺就聽到耳後響起沙沙的紙巾聲，她忍不住勾起嘴角，淡淡回了一句“好”。
陳渺開始悠然地看兩個男人打球。
“父子局”的奧義竟然是，兩個大男人挨著球網把羽毛球“顛來顛去”。而且他們還能玩得不亦樂乎。
男人的快樂，真的很簡單。
她們的擁抱優先被對面的陳俱全註意到。
陳俱全提醒陳孚裏停下來看，“你看，我就說，要給她們空間。”
陳孚裏的表情竟透出幾分得意，“渺渺當然討人喜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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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俱全主動攬過陳孚裏的肩膀，把他帶往休息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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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孚裏點頭，還是一臉擔憂地看向場地中央，“受欺負的不是你的女人，你當然沈得住氣。”
陳俱全溫柔的手掌在陳孚裏腦後撫摁，“有這種責任心是好事。但是也要沈穩，才能顧全大局。她們的矛盾需要接觸才能化解。你不用太擔心。這兩天小麗都在背著我偷看陳渺的書。我相信，陳渺要得到她的認可，不會太難。”
這番話說出口，才讓陳孚裏在長凳上將就落座。陳俱全為他擰開一瓶水，以溫和的眼神安慰他。
陳孚裏一邊喝水，一邊觀看場上的局勢。汩汩冰涼湧進喉頭，卻並不能令他的心完全冷靜下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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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明麗揀起身邊的兩個圓筒，抽掉它們的蓋子，“兩桶球，24個，我發給你，打完休息，怎麽樣？”
她眼神一挑，眉宇之間英氣逼人。
陳渺也再次活動一下筋骨，壓著腿點頭說好。
兩人都握好球拍，入場就位。
剛開始的幾個球還算正常，像陳孚裏一樣的餵球模式，陳渺勉強接住了大半，還得到了陳孚裏的鼓掌和吶喊。
在場上，陳渺才深刻體會到加油的重要性，愛的呼喊真的很容易提起內心的沖勁，進一步激發身體的潛力。
陳俱全不如陳孚裏那麽朝氣活力，但也同樣會給薛明麗加油助威。
可是，薛明麗的臉卻黑得越來越明顯。
她開始認真起來。
之後的每一個球，比起薛明麗出場時“問候”陳渺的“飛箭”，都有過之而無不及。明明球拍都只是輕盈地一揮，打出來的球卻向著球場四面八方飛奔而去。
陳渺被調得滿場亂跑，奮力揮舞球拍，卻夠不到球的一星半點。除此之外，她還需要應付薛明麗的冷嘲熱諷。
“不是要我教你麽？把球打回來啊！”
……
“陳渺，你是來打球還是來追球的？”
“動起來，給我跑快點，你動得不如球快怎麽打？”
陳渺按照前幾次的經驗，擡高手臂接球，球卻從她小腿旁邊擦身而過。
“不會預判軌跡嗎？沒看見我朝那邊打的？”
“看見了為什麽不動！給我動起來！”
陳渺連續兩次撲了空，一次被球狠狠砸中眉心；一次眼睜睜看著球在跟前一臂的位置降落。
薛明麗忽然停下來，端起手臂，睥睨陳渺。陳渺以為她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說，也松懈下來。
她一開口卻是：“怎麽了？沒有男人在場上就不會打球了？”
話音剛落，就是下一個發球動作。
等陳渺反應過來，這個球朝著場地邊線擦線降落，下個球已經離開薛明麗的球拍。
她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反駁薛明麗的話，只能把憤怒往手臂上灌註，從而向那只打不到的球發洩。
陳孚裏忽然站起來，“薛明……”
眼見著陳孚裏要直呼母親名諱，陳俱全趕緊捂住他的嘴，把他拽下來，“不可以對你媽不禮貌。”
陳孚裏摘下陳俱全的手，“媽！你能不能對她溫柔一點？”
“那你特麽的給我安靜一點！”
吼聲爆發出來，整個場館似乎都安靜了幾分。
休息區的兩個男人都楞了一下，陳俱全反應快一些，把陳孚裏摁在座位上安慰他。
陳渺眨著眼，有些呆楞地看著眼前的女人。看得出來她對陳孚裏是真的很生氣了。但是陳渺又很能理解她，作為一個母親，小孩不聽她的話就算了，還拉黑她，甚至為了她反對的事情來反抗她。
章虹女士生氣的時候，態度並沒有比薛明麗女士好多少。這確實是親媽才會有的態度。
薛明麗好像是在等陳渺的表情緩和過來，好一會兒才開始下一輪的發球動作。
她並沒有像她說的那樣對陳渺溫柔下來，她還是刻意朝著陳渺運動的相反方向發出球去。
而這一次，陳渺也早有預料，她終於揮出了那一拍，是她全場距離薛明麗的球最近的一拍。
但也只打到了球的一點點羽毛，沒能把球打過網。
薛明麗露出了唯一一個真心的笑容。
說出口的話卻是：“你寫的女主不是很厲害麽？你完完全全是她的反面是吧？她會的，你都不會，她做到的，你都做不到。”
……
十個球過去，陳渺累得滿頭大汗，精疲力盡，手臂又酸又麻、無法再擡高，只能支在膝蓋上停下來休息，任憑胸口上下起伏，也無法停下喘息。
“對，對不起，阿姨……我實在……實在是，跑不動了。”陳渺一句話咽了好幾次喉頭，滿口都是腥甜的味道，“我休息，休息兩分鐘……再來，可以嗎？”
薛明麗的衣襟也被汗水沾濕了一些，她抹一把脖頸的汗液，叉腰俯視她，“別給我裝可憐，我不吃你這套。”
陳孚裏拿著水跑過來，擰開遞到陳渺手裏。陳渺喝水喝得很猛，陳孚裏心疼地把她摟進懷裏，拍她後背安撫她。
陳俱全也越過他們兩個人，拿著水和毛巾朝薛明麗走過去。
“小麗，你一個職業選手跟新手這麽較真幹嘛？陳渺不會打球，特地為了你過來學。盡管你一直發高技巧的球，她也沒有放棄，拼命去接。她已經盡力配合你了，別太為難人家。”
薛明麗沒有回應陳俱全的話，只是一邊用毛巾擦拭汗水，一邊將目光打向另一邊的二人。
陳渺虛脫地靠在溫暖的懷抱裏，很想就這樣靠著不起來。陳俱全的話斷斷續續傳進她耳朵裏，一種心酸迅猛地襲擊她的身體，幾乎一眨眼就有淚液要從眼角溢出來。
但要是真的哭出來，就應驗了薛明麗的話。陳渺朝陳孚裏身上的毛巾蹭過去。
如果陳孚裏不在，她是絕不可能哭出來的。不過，如果陳孚裏不在，她也決不會接受這樣的挑戰。
愛真是盔甲，也是軟肋。
“陳渺，我問你，你剛才答應我什麽？”薛明麗的聲音再次朝陳渺肩頭傾軋過來。
陳渺頓時擡起頭來，臉上的水分都被毛巾吸收幹凈，“不打完24個球，不休息。”
她擰好她這瓶水的瓶蓋，從陳孚裏懷裏站起來，“我們繼續吧。”
陳孚裏也跟她一起站起來，奪過她手裏的球拍，擡眼將薛明麗的眼神回敬過去，“我不許她繼續。要麽您下半場跟我打。”
薛明麗露出了今天最為燦爛的一個笑容，唇紅齒白，美艷動人。
但她別開目光，朝陳渺看過去，“你以為我在刁難你麽？你想要留在陳孚裏身邊，往後要面對的女人，比我優秀、比我難纏得多。你掂量一下你自己，跟她們比，你的勝算有幾分？”
陳渺不敢與那個明媚的笑容對視，她垂著頭很想避開那道目光。
可是側前方傳來這樣的話語——
“她不需要比她們優秀，她只需要我愛她，她的勝算就是滿分。”
“陳渺，我要你回答我。”
陳渺看了一眼擋在自己身前的這個偉岸的身影。
她想留在他身邊，但從來不敢肖想“他愛她”。他能為她，與他的母親對峙，她已經受寵若驚。他曾經千方百計阻止她過來，是她不自量力非要接受邀請。
不能再一直怯懦地躲在他背後了。
陳渺緩緩將目光移向薛明麗那張“笑容猙獰”的臉，發現並沒有想象之中可怕。她甚至從那張臉上讀到了一種落寞與不甘，她忽然明白，薛明麗的敵意，不是針對她來的。於是，她有了開口的勇氣。
“阿姨，我無意冒犯。您也比您的情敵，美麗強大很多。比較美麗強大，我沒有勝算。”她草草看一眼陳孚裏，“總有一天，比較愛，我也沒有勝算。等到那個時候，我想我會告訴自己，我的自由比他的愛更重要。”
薛明麗眼裏亮了一瞬，又被輕挑的笑一掃而過，“嗯哼，說得好聽，但願你能做到。”
然後她掃一眼陳孚裏，“不是要維護你的女人麽？你們一起上場。”
陳渺和陳孚裏相視一笑。
陳俱全得臉上泛出愧疚得神色，他看著薛明麗欲言又止，把她攬進懷裏又被她推開，“小麗，對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，薛明麗就把他推向休息區，“你好好坐著，註意你的腰，別在這添亂。”
陳俱全有些遲疑地回頭看她，“你也別為難孩子們。”
薛明麗含糊答應一聲，又叫住他，“老陳，我晚上想吃海鮮，去把最大的龍蝦給我留著。”
陳俱全這才輕松下來，回到休息區，開始給飯店主廚打電話。
下半場，基本上是薛明麗發球，陳孚裏接球，薛明麗打回來，陳渺接球，交替進行的狀態。
不知道是陳孚裏的加入還是陳渺的話，起了效果。薛明麗激進的打法變穩健了很多，再也不像先前那樣刁鉆難接，要他們繞著滿球場亂跑了。
有來有回之後，薛明麗的體力也被消耗得很快，她發出來的球，漸漸的，陳渺也能接住了。
他們之間，有了一種，全家其樂融融的氛圍。
陳俱全掛了飯店的電話，忍不住在回消息的間隙，抽神出來給他們拍照。看他們把球打完，他溫言把薛明麗勸下場休息，說要跟陳孚裏來幾場“父子局”。
陳渺也下場，陪著薛明麗一起休息。她朝休息座位走去，看著薛明麗彎腰給腳踝擦汗的樣子，她好像又看見了剛才那種落寞與不甘。
陳渺抓起座位上的水瓶，喝了好幾口，鬼使神差地開口問到，“阿姨，我能不能抱你一下？”
薛明麗擰著眉頭過來看她。
陳渺忍不住一顫，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，“就是，那種比賽結束之後的，兩隊之間友好的擁抱。”
這樣的擁抱，薛明麗在賽場上肯定經歷過很多次了，應該不會顯得突兀，也不會被她發覺別人註意到她的脆弱。
薛明麗沒有繼續動作，而是撂下毛巾停在那裏。雖然沒有其他更明顯的征兆，但是，陳渺就是感覺，這個時刻，是她短暫“卸下盔甲”的時刻。
於是，陳渺走上前去，伸出手臂，輕輕地擁住薛明麗的身體。
薛明麗明顯僵硬了一下，但也象征性地彎折一下手臂，表示對這個擁抱的接納。
陳渺漸漸收緊兩臂，抱實了一些，但她的手臂本身也沒剩多少力氣了。
“謝謝您今天對我的指點，也祝願您早日獲得自由。愛不是嚴絲合縫，是張弛有度。”她的聲音越來越輕，是在告訴薛明麗，也是在告訴自己。
薛明麗的身體仿佛因為這句話，松弛下來，她抽手拍了拍陳渺的後背，聲音依然端著，“這些話在書裏寫寫就算了，別以為一個擁抱、幾句話，就能收買我。”
陳渺卻聽出了這句話裏隱隱的哭腔，她想抽身出來，給薛女士遞紙巾，但是被反過來抱緊。
“幫我擋一下，我不想被他們看見。”
緊接著陳渺就聽到耳後響起沙沙的紙巾聲，她忍不住勾起嘴角，淡淡回了一句“好”。
陳渺開始悠然地看兩個男人打球。
“父子局”的奧義竟然是，兩個大男人挨著球網把羽毛球“顛來顛去”。而且他們還能玩得不亦樂乎。
男人的快樂，真的很簡單。
她們的擁抱優先被對面的陳俱全註意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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